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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专栏栏
祈 雨
文／王世华
庙梁是家乡的一座山梁，因山梁上建有龙王庙而得名。据文字和口口相传，龙王庙建于清朝乾隆年间，每逢节日和气侯异常，村民便赴庙中祈祷，以求风调雨顺，保佑苍生！。
小时候，随爷爷一起去龙王庙里拜龙王，也看到村中的年长者在夏季缺雨之时祈雨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黄土高原的农村几乎每个村庄都有庙，老爷庙，财神庙，娘娘庙，但最多的是龙王庙。这是因为，民间相传龙王是管风调雨顺的。历史上，陕北十年九旱，土地广阔，但好多地方靠天吃饭。每遇自然灾害，农民种田辛苦一年，收获粮食难以糊口，农民叹息道“收的连种子都不够”。在大多数农民靠种地谋生的年代，庄稼就是农民的命根子。炎热的夏天，连续几十天不下一滴雨，眼看着庄稼一片一片晒死，农民心急如焚。这时候，村里的长者就召集村民在庙里聚集，商量着抬＂楼子＂祈雨。
＂楼子＂与轿子和滑杆相似，就是四人用楼杆抬着放置写有龙王牌位的活动神龛。抬＂楼子＂祈雨，也有固定的程式，先请龙王赴轿，村中长者烧香点表，请神。把神请好，四名健壮的男子，祼着上身，脚上不穿鞋，头上戴着用柳枝编的圆圏，一会慢走，一会快跑，唱着祈雨歌：龙王救万民，救万民！清风细雨救万民！天旱哟着火了，地下的青苗晒干了！龙王爷快显灵，救万民，救万民！由一人领唱，其他人和唱。之后在庙上献一只羊，或许愿唱一台戏。
但从我记事起，村中祈雨抬＂楼子＂者都是长者。懵懂的孩子，看着年长的老者祭神祈雨，听着抬＂楼子＂的老人唱着悲情的祈雨歌，心中更多的是好奇！但也隐隐思忖，青壮年咋就不抬＂楼子＂祈雨，让老人抬＂楼子＂艰辛祈雨，于心何忍？
在我的记忆中，每逢天旱无雨，家乡也呈现出另一番景象，水浇灌的农田里抽水机马达轰鸣，从水库中或深井内抽水浇灌农田，青壮年劳动力昼夜轮班抗旱夺丰收！
三十多年后，我休假回家乡，正值农闲，家乡的村民办庙会，几个同龄人邀我一同赶庙会。我问他们，庙会都有什么活动内容，他们说龙王爷＂显灵＂了，活动内容丰富。我们一行来到庙梁的龙王庙，发现庙梁和龙王庙今非昔比，山梁上松柏苍翠，绿树成荫。龙王庙也由过去的一孔土窑洞，建设为正殿、厢殿、戏楼、接待室齐全的庙宇。我们先来到正殿，看到正在抬＂楼子＂，围观的人还真不少。抬＂楼子＂的方式，除仍然由四人组成如故外，其余也发生了变化，抬楼子的四人中，有一人负责用楼杆头在地上的沙盘中写字，庙里设了一名管理人员，村民称之为＂会长＂。抬＂楼子＂的目的已不是祈求风调雨顺，抬＂楼子＂的人也不再唱《祈雨歌》了，而是不时有信众前来＂问事＂。
有一个老年妇女正欲＂问事＂。会长对她说，问什么？她说：身体不好，问一下能否治好。会长说：咋不去医院看。她说：看过了，效果不好。会长说：那就敬香、点表、叩头。之后，会长对着楼子讲：龙王老爷，这位妇女有病，您给看看能不能治好。抬＂楼子＂负责写字的人，就在其他三人配合下，手扶楼杆在沙盘中写下几个字，别人看不懂，会长就翻译：好着了！并让＂问事＂的妇女再敬香、点表、叩头！还增加一个项目－布施！
接下来，有问孩子能不能考上学，生意怎么样，官司能不能打赢，还有不让别人观看，问仕途等隐私的等等。就这样，殿堂内重复着会长发问、表白、指令，问者敬香、点表、叩首、布施，甚是简单的热闹！
正殿内香火燃得青烟缭绕，香客们心态各异，愿景不同，祈祷＂问事＂。殿堂外面的戏台上，正在演唱流行歌曲，年轻观众兴趣盎然地观看演出。
看到这番场景，我问同伴，现在天旱时还祈雨吗？他们说：已几十年不祈雨了。我又问，为什么？他们说：实行退耕还林政策后，山地都种了树，农民种的地都是水浇田，天旱就抽水浇灌，还有树木多了，生态环境改善，气候也在改变，降雨量增加可观，再则农民就业门路增多，粮食已不是农民唯一收入。此时，我心中暗暗地想，噢，原来龙王庙千百年来的祈雨因此而画了句号！但龙王爷的＂负担＂却没有丝毫减轻！龙王庙上开展一些强龙王爷所难的＂业务活动＂，既令人惊叹，又使人担忧，真是哭笑不得！
2016年的端午节，我再次回家乡，去庙梁的龙王庙赶庙会，所见所闻令人耳目一新。龙王庙接待室的墙壁上悬挂有县宗教部门批准颁发的证书、各种规定、管委会职责等，昔日的＂会长＂现任管委会主任，向我介绍到，龙王庙正式列入宗教文化遗产，现在可以凭证开展正规的宗教活动；当年庙会的三场演出，是省文化部门文化＂三下乡＂活动安排的，有一台古装戏、一台现代歌舞晚会、一台陕北说书，内容丰富，四乡八村近千名群众观看演出；庙会期间还有农畜产品交易。我半开玩笑地问，还抬＂楼子＂吗？管委会主任讲，也抬，但已作为一种传统民俗文化进行表演。
千百年流传的＂祈雨＂活动，靠强制措施没有禁止，在社会进入新时代之时，自动退出历史舞台，确实耐人寻味，让人欣慰！
（文图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王世华，陕西靖边人，大校军衔，分别在军、师、旅、团、营、连工作过，兼职地方党委常委。军校学军事、政治，兰州大学学法律，岀国考察过军队建设。有专著岀版，业余时间学习散文、诗歌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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