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美的东西,越容易破碎丨ONE有影力

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
今年的戛纳电影节上最火的电影,非韩国导演李沧东的新片《燃烧》莫属。
虽然最后颗粒无收,但却在影评人间掀起千层巨浪。甚至有人因为太喜欢《燃烧》,认为组委会的评奖有失公正,在网上提出要烧了评委会主席凯特·布莱切特主演的《卡罗尔》蓝光碟,才能出了这口气。
然而观众对于《燃烧》的评价则有些两极,但这并不能阻止这部电影能带给你的大彻大悟。
电影改编自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的小说《烧马厩》,以及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烧仓房》,在其中融入了自己的构建和解读,使得《燃烧》从根本意义上来说变成了一部拥有希区柯克风格的悬疑电影。
前半段他拍出了文学里那种模糊现实和梦境的迷幻感,带着某种未知的危险性。
但李沧东绝不止步于村上原著小说里模棱两可的结尾,而是毫不客气地把矛头指向了韩国丑陋的现实社会,在后七十分钟内营造了一个令人细思恐极的暗黑故事。
在一片忧郁的湛蓝中,这团火始终燃烧得那么克制镇定。以至于没有一处渲染、没有一丝警告,就连片尾男主角钟秀拿着刀子在冰天雪地里杀人都拍得异常的冷静客观。
这也是《燃烧》如此震慑人心的原因。
在电影开头,送货员李钟秀路过百货商场,碰到了小时候的邻居申惠美。惠美是商铺的促销女郎,穿着清凉,迎来送往。她认出了钟秀,两人靠在墙边抽了烟,然后又去喝了酒,最终惠美将钟秀带回了家。
两人迅速上了床。这是一个典型的村上春树式开场。
钟秀在都市里卑微地生活着,母亲早就抛弃了他,而他的父亲最近因打人坐了牢。惠美跟他的命运差不多,从小不被人关心,养成了她自卑的心理。
她始终记得小时候自己掉入井里钟秀把他救了起来的往事,而现在她整了容,变得妩媚而漂亮了。
惠美学哑剧,擅长剥橘子。她拿起想象中的橘子,慢慢地剥开,然后再一瓣一瓣送进嘴里。惠美说,剥橘子有窍门,不是幻想有橘子,而是忘掉没有橘子。
她平时住在狭小的廉租房里,这个房间一直朝北,一天根本就没有太阳,唯一的光线是对面南山塔反射进来的光,光投在墙上大概只有一分钟,然后就消失了。
惠美还告诉他,非洲有个布希族,他们将饥饿分成两种,第一种是肚子饿,第二种是灵魂饥饿。肚子饿了要吃东西,灵魂饿了就要寻找活着的意义。
于是为了寻找灵魂,惠美决定用积攒的钱去非洲。走之前她请钟秀帮她照顾家里的猫,那只猫叫做boil,从来没有出现过。钟秀去喂它的时候只看见猫屎和不断减少的猫粮。
从非洲回来的时候,惠美结识了富二代本。她坐上了保时捷,住进了江南富人区的高档住所。接着,她又走进了本的朋友圈。在众人面前,她兴高采烈地表演非洲的舞蹈,就像一个哗众取宠的玩物一样。
相比于钟秀和惠美,对于的家世细节,在电影中并未被交代。只是借钟秀之口,感叹在韩国像他这样的“盖茨比”太多了。对美国文学熟悉的人,自然明白这个名字的意思。
他是个大富翁,从来不用工作,生活就是用来玩乐的。而跟盖茨比喜欢开派对的爱好相对应,本的爱好除了在家里招待朋友之外,还喜欢用打火机烧掉没用的塑料棚。
每两三个月烧一次,需要提前踩点。
“那东西等着去烧,我只是接受下来罢了。好比下雨,河水上涨,房屋被冲跑,雨难道会做什么判断?”
只是那种愉悦感,本形容是一种从骨骼深处发出的贝斯声。刚开始钟秀并不理解,但没过多久,惠美突然消失了。事情似乎变得不简单了。
深爱惠美的钟秀曾经问她:“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和你这种人在一起吗?”
在他的眼里,他不理解为什么过着优越生活的本,会跟惠美这样生活在底层的女孩混迹在一起。但惠美似乎从来没怀疑过这点,她享受着她所追求的物欲生活,直到她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惠美去了哪里?
本对此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他交了一个新女朋友,一个娇滴滴会叫他“欧巴”的女孩子。她是化妆品专柜的服务员,在本的朋友面前,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中国人来韩国专柜扫货的情形。
这时钟秀在本的家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发现了惠美留下来的廉价手表,还发现了一只陌生的,怕人的猫。
这种种的线索,在这一刻汇聚起来。
原来本所谓的消遣方式“烧塑料棚”便是收集这些出身底层的女孩,玩弄一番之后便找地方一一杀害。
因为在他看来,她们对于这个社会来说毫无用处,而家庭对她们也毫不关心,就算是消失了,也像是蒸发的水一般,无人问津。
在电影的最后,钟秀怀着仇恨和愤怒,用利刃将本杀害。他将那辆豪车付之一炬,脱掉身上衣裤投进火里,然后光着身子回到自己的车上。
天寒地冻,不知道他的骨骼深处是否响起了贝斯。
在片子里,每个人其实过得并不快乐。钟秀和惠美的压抑来自于社会和家庭,而看似什么都不缺的本其实也依然没有找到生的意义,他还是要用“烧塑料棚”的古怪举动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最可怕的是,燃烧的烈火,烧过一次就有第二次。
整部电影中最喜欢的是惠美夕阳下跳舞那一段,在揭示生活残酷的同时,仍不放弃去追寻生存的意义。去思索存在与湮灭,记忆与遗忘,这样最难以言喻的话题。
舞罢,黑夜已经降临了,惠美流下热泪。在这之前,她曾说想随着晚霞一起消失,她当然做不到,因为晚霞已经消失了。
越美的东西越容易破碎,往往就在那悄然的一瞬间永远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