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敬杰 | 野味悠香——童年记事(四)

野味悠香
高敬杰
我的童年,处于缺吃少喝的困难年代。一般农村家庭,除了过年的时候吃顿饺子,走几天亲戚,开开荤,长年四季,则基本与肉无缘。因此,孩子们打牙祭的最好方式,就是搜寻各种野味解馋。 灌冠牛(蜣螂,俗称屎壳郎)、捉蝉、捉蚂蚱是童年时期最普遍的活动,几乎每个孩子都经历过。冠牛窝一般都在生产队栓牛的场院里。在一堆牛粪里,冠牛向地下打洞做窝。只要看见牛粪堆上有刚刨出的虚土,用铣轻轻铲去牛粪,就会发现地上有个麻钱(古代货币)大的圆洞,它就是冠牛窝。如果没有虚土,只有一个圆洞,那就是空窝。 然后,孩子们在洞口周围,拥起一圈土来挡水,用马勺或盆子在牛喝水的大铁锅或大石槽淘上水,直接向冠牛窝灌下去。随着“咕咚,咕咚”水往里流的声音,一只披着黑色铠甲的冠牛就会爬出洞口,被孩子们逮个正着。如果是一只头上长角的“钉子”冠牛,或体型较大腿长红毛的“香炉”冠牛,孩子们就欢呼雀跃。因这两种冠牛是能吃的。如果是一只体型较小,腿长黑毛的“婆娘冠牛”,传言不能吃,我们就丢弃或只当玩物。其实,谁也不知道“婆娘冠牛”不能吃的原因,只是口口相传。我想,冠牛也是一种益虫,它能够熟化粪土,这可能是人们为保护母冠牛繁殖,减少危害的一种说法。 几个孩子连续灌出三、五只能吃的冠牛后,就直接用泥巴一糊,放在饲养室给牛热水的锅灶的火灰里去烤。(饲养室没人就拿回家里烤。)泥巴烤干后,冠牛肉就熟了。扒开盔甲,抛掉肠胃,胸脯跟前一块豆粒大的白肉就是我们的美食。每个人都吃的津津有味,堪比今日的肯德基! 进入夏季,雨水增多,野草和庄稼鲜嫩,蚂蚱开始活动。孩子们你蹦我跳的,在草丛中追撵着蚂蚱。一种体型较大,浑身绿色,叫声洪亮高亢、非常悦耳动听的蚂蚱,是孩子们的最爱。常常抓到它后,就圈进一个大玻璃瓶里喂养和观赏。有手巧的大妈、大姐们,用细细的高粱杆编插成一个长方体的笼子,就叫“蚂蚱笼”,专为养蚂蚱用。或用麦桔杆编个简易的笼子,俗称“撒子”,也可装蚂蚱。笼子上有小门,把蚂蚱放进去,再摘几片鲜嫩瓜叶和南瓜花供蚂蚱食用。一个孩子爱不释手地提着蚂蚱笼子,一群孩子不离不弃地跟着观赏,听着蚂蚱悦耳的叫声,好不愜意,好不快乐! 其实,这种“蚂蚱”并非蚂蚱,它叫蝈蝈,学名叫短翅鸣螽,还是一种益虫,好在我们并没过多加害。而真正的蚂蚱(俗称biabia)比蝈蝈身材矮小,有绿色和褐色两种,就是所谓的蝗虫。它专吃庄稼,是一种害虫。历史上在好多国家和地区,都发生过“蝗灾”。电影里也记录了这样的镜头:蝗虫飞过,遮天蔽日,一片绿色的庄稼瞬间消失。“蝗灾”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灾难!儿时捕捉蚂蚱,还不知其危害之大,既是为了取乐,也是为了美食。我们把逮住的蚂蚱,常常先摧残其身,折去其翅翼,使其不能飞走;然后放在地上看其跳跃,再逮住,如同猫戏老鼠。这也是歪打正着,给了害虫一种应有的刑罚。玩够后,用一根铁丝或竹签插入其肚腹,在火上翻烤片刻即熟。然后撕开两腿,两腿根部和胸部有少量的肌肉,让我们大朵快颐!当年不知,油炸蚂蚱,还是一道有名的美食哩。其实,知道也没用。那时候,生产队分的油十分有限,母亲调菜,都是用筷子头蘸上一滴油,十分节俭,哪能奢侈地油炸蚂蚱! 进入暑期,天气闷热,蝉鸣聒噪。“知了,知了”的叫声,又引起孩子们的好奇。那管天气酷热,我们又把蝉作为捕捉的对象。 那个年代,家乡还没有大面积种植果树,蝉一般都在房前屋后的杨树、桐树等较高的树枝上落脚,小孩子根本够不着。我们便拿着竹杆,上面绑块纱网,一边从树上往下击落,一边追着拿纱网套。这样逮住的蝉基本是年老体衰的,因为健壮的蝉飞的快、飞的高,很难逮到。 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懂蝉的生长规律。不知道蝉是晚上七、八点到十点多才从土壤中钻出。刚出来的蝉还没羽化,只会顺树杆往上爬,这是逮蝉的最好时机。爬上树的蝉几个小时后就长出羽翼,就很难捉到了。但即使知道,那时候农村没电,没有较好的照明工具,在黑灯瞎火的户外捕捉也很困难。捉到的蝉,命运也和蚂蚱一样,被我们玩够后烤熟吃了。 怎么也不会想到,儿时的捉“知了”打牙祭游戏,几十年后,竟演变为家乡部分乡镇,三伏天晚上全民参战、蔚为壮观的一场创收活动,“知了猴”为果农们带来了一笔可观的经济收入! 随着年龄的增长,吃野味的范围也在不断的扩大。掏喜虫(麻雀)窝,诱捕喜虫成了十来岁孩子放学后的经常性活动。在宽阔的打麦场,扫净一片场地,然后在一个大竹筛下面撒上一些瘪秕的麦粒或谷物,竹筛用一根短棍支撑,短棍下栓一根细细的长绳子,一直拉到麦草垛的后面,我们几个小伙伴藏在草垛后,偃旗息鼓地悄悄观察着。不一会,一群喜虫便落下来,叽叽喳喳地呼朋引伴,享用美食。一旦发现喜虫进入筛底,只将细绳轻轻一拉,少则三、五只,多则十几只喜虫便成了瓮中之鳖。孩子们立即围了上去,几只手压住筛子,一个孩子伸手从筛子与地面的缝隙慢慢插入,去抓俘虏。筛内的喜虫惊恐万分,四面冲撞,有从缝隙钻出的被严阵以待的伏兵抓获,有被插入的手直接抓获,侥幸冲出重围的为数不多。逮到的喜虫我们玩够后,就用稍稠的泥巴包裹起来,放在灶火或火炉上去烤。泥巴烤干后,用手一揭,连泥巴带羽毛全都除的一干二净,一股浓浓的肉香味直袭鼻腔,让我们垂涎欲滴。一个熟喜虫马上被四分五裂,装进我们瘪空已久的胃袋。一个喜虫肉相当于数十个冠牛、蚂蚱或蝉的肉。因此,捉喜虫让儿时的我们常常乐此不疲! 每年惊蛰过后,一场捕捉禾鼠的战役更是声势浩大。用水灌、用夹子夹,大人小孩都参与,组成一支捕鼠大军。好多人都是为了卖禾鼠皮,吃禾鼠肉。而我却没有尝过禾鼠肉的美味。当时捉的禾鼠,都让大舅做了柏籽鼠肉汤灌喂了队里的大黄牛。 直到七五年春天,我和伙伴在大队深井工地上夜班,才有机会品尝和饱餐了渴望已久的禾鼠肉的美味。当时,在井边不远处,居住着一位缚扫帚的老伯(60多岁),用细铁丝自制了一种套索,每天早上到地里下套,中午回来,就能收获几十只禾鼠。下午剥完皮后,将禾鼠肉去除内脏洗刷干净,晚上用铁锅炖煮。我们上夜班时,刚好煮熟。好心的老伯便用一个搪瓷盆盛了一盆,送到井上的工地犒劳我们。一人一个甚至两个,堪比藏族同胞的手抓羊肉,吃得畅快淋漓!这是我一生中记忆最深,味道最美的野味大餐,胜过满汉全席!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岁月悠悠,流年似水,演绎了多少人间沧桑,漂逝了多少陈年记忆!但童年灌冠牛、捉蚂蚱、捕蝉,抓喜虫、逮禾鼠的趣事,依然常常出现在我的梦境。打牙祭的野餐美味依然齿颊留香,愈久愈醇!
【作者简介】高敬杰,万泉桥头人,中共党员,大学学历,中学高级教师,曾任运城市督学、万荣县教育局办公室主任,作为特邀嘉宾出席第五届中国教育家大会,与知名教育家魏书生合影,先后在国家及省市级报刊发表通讯报道、经验论文、文学作品等200余篇。中山文苑投稿须知
关于稿件。中山文苑为原创文学网络平台,不接受已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刊发过的作品,可以邮箱投稿亦可微信投稿。投稿时请在文末附50至150字以内的自我介绍,并附清晰近照一张;同时声明“此稿为本人原创作品,首发《中山文苑》,文责自负。”请认真审校之后再投本刊;字词、标点、语法等常识错误超过千分之五的作品不予录用;杜绝抄袭、拼凑、套写作品,一经“中山文苑反抄袭系统”监测查实,后果自负。 关于稿酬。中山文苑暂时实行稿酬与赞赏挂钩制,有赞赏有稿酬,无赞赏无稿酬。赞赏费用一半归作者,一半归“中山文苑留守儿童助力基金”用以助力留守儿童、流动儿童(10元以下赞赏费全归后者),中山文苑编辑部有义务每2个月公示一次助力金去向。 投稿格式及其他。稿件请以“标题+作者名+正文+作者简介”的格式投来;稿件投出5天内没有收到采用通知的作者可另行处理;已向作者发出采用通知的稿件中山文苑有义务10天内安排刊发,期间作者不得将稿件再投他处。 投稿邮箱:2598373043@qq.com 投稿微信:zswyzyhqs
有温度的文字 有力量的平台
总第806期审校丨陈 婷图片丨编辑部
责编丨张勇乐
欢迎来稿:2598373043@qq.com
长按识别二维码关注中山文苑
中国广东-中山文苑微信公众号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