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老家邻居二厚成(山西 张锦丽)

老家邻居二厚成 张锦丽那天,风和日丽。他在我老家的院子里坐着小马扎,和我的父母唠嗑。他脸色发黄,蜡黄蜡黄,没有一点红色,但他依旧笑嘻嘻的,露着白白的极整齐的牙齿。见到我,问长问短,问孩子几岁了,问我一个月挣多少钱。我一一作了回答。末了,指指自己的腰,说,”不行了,肝子出了大问题。”可他并不悲伤,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 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后来没过多久,听母亲说,他去逝了,死于肝癌。
他叫李厚成,排行老二,人们喊他二厚成。他的父亲名叫李宝全,据说曾发过一笔外财,后早早去逝。老大,我从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估计早已不在人世。二厚成是我的隔院邻居,就是我家与他家之间有一个枣园相隔。我叫他厚成叔。 厚成叔因为家穷终身未娶,过继了妹妹的儿子。这个儿子有点“傻”。祖孙三代,一代一人。 厚成叔一家住着很陈旧的房子,房顶大梁外现,没有顶棚。院子很大,夏天满院绿色,一家人都很勤谨。老母亲做家务,厚成叔在生产队里干农活儿挣工分,儿子和我们姐弟几个一块儿上学。 厚成叔人高马大,长一双大大的眼睛,双眼皮,时时笑眯眯,极富亲和力。他是队里的掏粪工,每天赶一头毛驴拉着大粪车,挑一担粪桶,挨家挨户地掏粪,不嫌脏,不嫌臭,然后将大粪拉到地里,和上土,埋好,以备春耕。 每到傍晚收工,他总会乐呵呵地拿着记粪本来到我家,让我们几个小屁孩儿给他登记掏粪的户名及桶数。他自己不识字,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于是天天来我家记帐。轮到我家的时候,他总是说记上四担吧。我们很感激他,因为多一担就多一点工分。 他家孩子少,来我家,其实是为了串门,图个热闹,包括他的儿子。在那个没多少文化娱乐的年代,串门唠嗑,便是最大的消遣。 常常,我们小伙伴们在门外头正玩得起劲,突然有人就被两只大手抱起,然后被高高举起。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叫,他却哈哈大笑,然后放下,径直回家,他收工了。他是多么地喜欢孩子呀! 我家的院子很大,有时他也会过来帮忙扫扫院子。他拢一大扫帚,尘土包围着他。有时也帮我们家挑水。 父亲在城里上班,一周回一次家,平时只有母亲和我们姐弟几个。那时候没有自来水,要到很远的地方——河外头去挑水。这重任一般由我们姐弟几个承担。姐姐和我舁水,我和弟弟舁水。一根长长的木棍,一只大大的水桶。母亲怕我们绞不动一大桶水从井里,就让我们带上一只小桶,一小桶一小桶地往上汲水,然后倒在大水桶里。冬天,井沿结冰,很滑,我们就在冰上撒一些地里的黄土,以增加摩擦力。我是主绞,弟弟副绞,我们小心翼翼地站在井边,拿井绳钩子卡好水桶梁,然后轻松摇下,待井水入桶,就吃力地一鼓作气把水绞上来,解掉绳锁,将水倒在大桶里。待大桶水满,弟弟把木棍伸进桶梁,我和弟弟舁着水桶回家。路上要经过一条小河,先下沙坝,踩着石头过河,再上对面的沙坝。沙坝有一人多高,我们凿了台阶。我和弟弟稚嫩的肩膀被压得通红通红,一路上走一走,歇一歇。那条路足有四百米,而且坑洼不平。等我们回到家,满满的一桶水只剩了大半桶。而我们已是气喘吁吁,筋疲力竭。舁水是我家的头等大事,也是头等艰难之事。 厚成叔却从河外头一人挑回两大桶水,而且满满的,脸上笑眯眯的,感觉很轻松的样子。只见他一手提起一桶水毫不费力地就将水倒进我家的大水缸里。清淋淋的水映着他一张淳朴的笑脸,映出他一颗美好的心灵。 厚成叔经常帮我们家干活儿。分粮的时候帮我们扛粮袋,分红薯时帮我们挑担……不单帮我家,一条街上的人家他都帮,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好人。
不知什么时候,厚成叔的侄子侄媳从山上搬了下来,住到了他们家。再后来,厚成叔的老母亲去逝了,剩下父子俩相依为命。
80年代,改革开放,我考了学成了家,听说厚成叔给他侄儿侄媳放羊,儿子也放羊。常常带干粮,野地里吃饭。风餐露宿,积劳成疾,最后得病身亡。 可怜的人,一生勤劳,帮人无数,不求回报,善良厚道,却早早离逝,那年他还不到60岁。 那个“傻”儿子如今还在山上放羊,早出晚归,中午依旧带点干粮。如同父亲一样,他为别人放羊,傻傻地,开心地……
链接
《锦丽散文(选)》之二:情恋滴水崖
【乡情】我的思恋在麻会(山西 张锦丽)
【蚕音声声057】婆婆在云端(张锦丽 刘平艳)
【蚕音声声121】看草原(文/张锦丽 诵/董家凤)
【朝花夕拾】捡拾童年(山西 张锦丽)
【随笔】寻找春天(山西 张锦丽)
【蚕音声声017】漫漫走读路(山西 张锦丽 冯建英)
【我的高考003】那年我高考(山西 张锦丽)
【家乡美】子干梨花今又开(山西 张锦丽)
张锦丽,忻府区麻会人,62年生,教师。
编辑:黄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