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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专栏栏
1-乌梢岭上的烽燧是进入河西走廊的标志
编者按:日前，陕西作家王蓬历时三十年寻叩古道, 完成《从长安到罗马》《从长安到拉萨》《从长安到川滇》丝路系列作品，由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三部六本力作，共1644页, 182万字。这套丝路系列作品是陕西省委宣传部推出的重大文化精品项目。一经出版便被新华社、人民网、华夏经纬网、文化艺术网、中国图书网、陕西传媒网、中国甘肃网等多家媒体重头推出，仅新华网浏览量近50万。《中华读书报》也刊发书评，引发读者广泛关注，为让读者感受到三条历史悠久的古道百科全书式的独特景观，欣赏到古道沿途引人入胜的风俗长卷，和“一带一路”新丝路日新月异的壮阔变迁。浅海文苑将以每周一篇刊出,以飨读者。
佛教东传马蹄记胜
文|王蓬
一
“丝绸西去，佛教东传。”一条延续千年之久的商品流通与文化交流的“运河”，千年尘埃落定，在丝路沿线留下敦煌莫高窟、榆林千佛窟、张掖马蹄寺、天水麦积山等一系列精美的壁画、佛塑、寺院和石窟，宛如一串绚丽多彩的明珠，镶嵌在千里河西，给这条历史文化长廊增添许多闪光的亮点。甲申年(2004年)夏，我们专程探访了张掖马蹄寺。
2-祁连雅丹地貌
马蹄寺位于张掖市南的祁连山中，在张掖市区就能远眺祁连雪峰，给这个塞外边城平添一种壮美。其实祁连山还在百里之外，距张掖整整六十公里，车驶出市区朝南一路向上，约有三十公里的田野村庄，之后就是一望无垠的大戈壁了，从绿洲的边缘一直铺到祁连山下，这非常有利于观察河西地形。因为祁连山横呈于青藏高原与蒙古高原之间，在河西走廊的南侧，就形成南高北低的特点，水往低处流，黄羊河、黑河、疏勒河几条水系滋润出几片绿洲城市的生态景观。张掖由于临近祁连山主峰，形成水量最大的黑河，养育了河西最大的绿洲，地形开阔，戈壁聚热，水量又充沛，能够产稻米和蔬菜，并滋养了河西也是亚洲最大的山丹牧场，所以有“金张掖”的美誉，恐怕也是产生马蹄寺佛窟群的重要原因。无论如何，古代开凿佛窟，耗资巨大，无富豪大户做经济资助是绝不可能完成的事。
3-马蹄寺魅力在于地形之胜
途中，几次停车观察，只见祁连山巍峨高耸，山下几乎没有丘陵地带过渡，是倾斜度十分明显的戈壁滩，大小不一的河石紧紧依附地面，表层则有无数道深浅不一的水槽，这是暴雨山洪留下的痕迹。再向下望去，云烟苍茫的地方，形成偌大一片郁郁葱葱的苍绿，那便是河西最大的绿洲张掖了，与荒凉的戈壁形成鲜明对比。此刻，让人觉得“绿洲”的称谓真是恰如其分。
二
到了祁连山下，进入一条山沟也就到了马蹄寺，马蹄寺不是一座独立的寺院，而是包括金塔寺、千佛洞、上中下观音洞等在内的延绵七处，大小七十多个洞窟群落。马蹄寺因一座大殿内有天马足印得名。相传汉武帝求天马心切，有天马得于敦煌渥洼，东去长安，见此地甚佳，刚落下一只马蹄，又受惊腾空而去，遂有僧人在此凿洞、塑佛、建寺。
4-马蹄寺白塔
传说固然美丽，但在我看来，马蹄寺的魅力大半来自地形之胜。与河西走廊其它几处洞窟相比，包括敦煌佛洞、武威天梯寺、安西榆林窟等处，马蹄寺的地形选择最为优越，几处洞窟分布于一条幽静隐蔽的山谷之中，谷口并不开阔，且有一道山梁正好像堵照壁，给人一种山环水绕之感，也仿佛成为人间与佛境的界线。进入谷口，立刻豁然开朗，竟是一片数百亩面积的山间盆地，祁连山峰环立，远处雪峰皑皑，云雾弥漫，颇似仙境。一条冰雪融化的溪水从祁连山深处流出，湍急清澈，蜿蜒曲折，正是这看似温柔明净的溪水凭亿万斯年的努力，竟然冲刷切割出这么一条幽深达几十公里的洞天福地。更吸引人的是，祁连山地处西部高寒，树木牧草皆显苍凉萧索，这条山谷却因小流域环境优越，有高山遮蔽风沙，有溪水滋润沃土，植被茂盛，满目青绿，雪峰下面的山峦长满挺拔的松树和俊秀的云杉，溪水边镶嵌着灌木丛，错落有致，枝叶茂密。河谷两岸绿草如茵，开满各色野花，淡紫深黄，桔红洁白，交相辉映，仿佛五彩缤纷的地毯。在这样的山谷间徜徉，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在严酷的西部，倒像是在江南山阴道上。
5-马蹄寺传說有天马飞临其实河西原本便是良马故乡
马蹄寺的几处洞窟便一字儿排列在这条画廊般的山谷，沿着与溪水交错相伴的山道便可一一造访。洞窟大都开凿在山崖半腰，有蜿蜒于山腰的石梯可达，洞窟与洞窟之间则有栈道相连，悬空飞架，平添气势。马蹄寺的佛窟群落，始凿于北魏，距今已有一千五百多年历史。在丝路繁盛期间，受东传佛教影响，历代凿窟不止，开凿成规模宏大的洞窟群落，留下历代大量风格不同的壁画与塑像。丝路洞窟虽有损坏，仍有许多保持完好，尤其是金塔寺的洞窟，有大型佛塑一排，配有菩萨立像，群像之间，饰满飞天和供养菩萨。这些飞天和菩萨虽然仍采用树杆做骨架，黄泥塑身躯的传统办法，但佛教传入日久，凿洞塑佛的经验也就日臻圆熟，加之世俗观念的渗透，工匠们表现出高超的艺术水平，所塑菩萨立体感很强，躯体结实丰满，神情生动自然，惟妙惟肖。飞天酷似河西一带的女子，身材苗条，相貌秀丽，嘴唇小巧性感，胳臂修长圆润，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似乎比敦煌泥塑还有魅力。
6–祁连山寺庙佛塑
再是众多的泥塑和画像，菩萨神态各一绝不相同，有的沉思，有的端庄，有的朱唇微启，似有所语，有的面带微笑，和蔼可亲，有的目不斜视，神色威严。菩萨之间还塑有凌空欲飞的飞天少女塑像，生动活泼，栩栩如生，美轮美奂，整个塑像群落静中有动，坐中有站，层次分明又富于变化，构成了一个佛的世界，一方天国。漫步其间，会深受感染。遥想当年，那些远离家乡亲人的工匠蜷伏于这偏僻的洞窟，在制做佛像的同时，渗进了他们多少对家乡亲人的思念，对美好幸福生活的想往，这正是马蹄寺佛塑最有艺术价值也最为成功的地方。
7-与马蹄寺遥相呼应的明长城城堡
三
由于马蹄寺环境优美，又位于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境内，裕固族是一个历史十分悠久的民族，原本是以游牧为主业，但近年已发生不少变化，出现定居务农，外出经商、打工的多种趋向。裕固族自治县城坐落在祁连山中，机关干部、学校教师也有很多是裕固族人。尤其年青一代，已不愿再过单纯放牧的孤寂生活。裕固族原本就是能歌善舞的民族，许多人天生就是优秀歌手，马蹄寺做为风景区，商店、酒楼一应俱全，其中就有裕固族男女组成的文艺表演。尽管我们在马蹄寺只逗留了一个上午却留下难忘印象。
8-山顶玛尼堆
万没想到，返回后的一天，打开电视，法制频道正播放一起文物被盗案件，所偷盗的文物正是马蹄寺内金塔寺的北魏所塑红裙和绿裙飞天，那是一对雕塑得最漂亮也最可亲可爱的秀美女子。被犯罪分子整体搬盗，留下的残迹一片狼藉。看着荧屏上那熟悉的马蹄寺山谷，蜿蜒的溪水与庄严神圣的洞窟，脑子里一片空白。
幸好，节目下来播放了抓捕犯罪分子的过程，甘肃省公安厅与张掖市公安局的侦破人员，费尽心智，最终在西藏拉萨抓捕到两名犯罪分子，被盗的文物，包括已运出境的一尊飞天都完壁归赵。马蹄寺文管所所长感叹，为破这起大案，行程万里，历时一年花费近50万元。但建文管所以来，马蹄寺全部文保经费用于安全方面的还不足10万元。这次亡羊补牢，刚争取到5万元经费，给佛洞都安装上了安全栏。但愿这类事情不再发生，但愿这已有一千五百年历史的美丽佛像不再毁在我们这代人手中。
9–马啼寺飞天泥塑
附录:石块猎兔
草原牧民天生就是优秀的骑手和猎手。
假如要打的是一般的非保护性野兔、刺猪之类的小牲口，无须结伙，猎手们大都耍“单帮儿”，有狗带狗，没狗也能独往，或是查看雪地上的踪迹，或是凭着察风观向的经验，清晨出坡，傍晚归来，自造的土枪杆儿上总要挑一两只小野兽的。这是一般猎手都具备的起码的本事。
也还有几种野物，不费一枪一弹，便能猎获。比如竹獾，“天上斑鸠，地上竹溜”指的便是竹獾，肉美味鲜，但却是竹林的祸害，专食竹根，一片竹林有了竹獾，没有不萎黄的。竹獾个大如猫，特别机灵，枪不易打，人不易追，但猎手们也摸索出了制服它的法儿：挖洞。先堵后洞，再挖前洞，便常活活擒了竹溜。再有山鸡，成群结队，啄食庄稼，也为一害。但猎手们只需观察到它夜间栖息的地方，带只电筒，背上麻袋，一手一只，两手一双，只需麻袋口儿张大，便能满载而归了。
我曾有幸目睹一位牧民用石块猎兔的精彩场景。那年10月，我们去额济纳旗，返回途经河西走廊，正是秋高马肥，牛羊撒欢，各类野生动物也最活跃的时候。一路不时惊起草丛中的野鸡，扑愣愣飞起，路过一片草地，一位牧民正赶着大群羊穿越公路，我们索性停车下来，恰在这时，一只肥嘟嘟的野兔从草丛窜出跑得飞快，眼看就要跃上山梁，我们束手无策，连说可惜。没想到那位牧民就地拣起一块石头，扬手一扔，箭一般飞出，我们还没看清怎么回事，牧民跑过去，用牧羊鞭把野兔扛在肩头，笑嘻嘻地走过来，向我们炫耀他的战利品，仔细一看，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野兔头上，看来这位汉子有野味可饱口福，难怪笑得那么得意。
10-石块猎兔
（文中图片均为作者王蓬老师提供）
经典回顾
王蓬/三訪郎木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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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蓬/祁连山中驯鹿人
王蓬/祁连山的河流
王蓬/穿越祁连山
王蓬/沙漠绿洲民勤
作者简介
（说明：王蓬和他的著作）
王蓬，国家一级作家二级岗位（二级教授）曾任陕西作协副主席、汉中市文联主席、作协主席。創作40余年，结集50余部。曾获国家图书奖、冰心散文奖、柳青文学奖、全国首届徐霞客游记奖等多项奖励，并有多种著述翻译国外。系国务院享受特殊津贴专家、陕西省有突出贡献专家。
文图来源于作者，版权归原作者所有